冰雾在巡捕房外翻涌如活物，陆渊的靴跟碾碎凝结在铁栅栏上的血珠。

他透过雾气中扭曲的光晕，看见远处外白渡桥的钢架正被某种幽蓝电弧缠绕。

“张科长，能算出特斯拉线圈的覆盖半径吗？”他拽住险些滑倒的地下党情报员，对方羊皮手套上结霜的图纸正发出细碎爆裂声。

“分置在杨树浦水厂和礼查饭店顶楼。”张情报员把冻裂的钢笔咬在齿间，汞柱分裂的真空管在他掌心跳动着诡异荧光，“佐藤用超导材料重做了输电系统，这疯子要造电磁脉冲场……”

凄厉的防空警报突然变调。

林小妹抓住陆渊的武装带，护士服下摆沾着冰晶的磺胺粉簌簌飘落。

她指向苏州河对岸——四行仓库方向的夜空里，三枚绿色信号弹正被无形力量撕扯成蝮蛇形状。

“他们的干扰装置在同步升级。”陆渊扯开领口，青铜指南针在锁骨位置烫出红痕，磁针正以每秒七次的频率撞击表盘。

二十米外的沙袋掩体后突然传来闷哼。

周老兵用刺刀挑开冒烟的日军尸体，老兵油子特有的烟嗓裹着血腥味：“小鬼子斥候摸到第三道铁丝网了，带的是德国造冲锋枪。”他布满冻疮的手指抹过三八式步枪的缺口式照门，准星正对着百米外某扇破碎的彩绘玻璃窗。

“不是川口的人。”陆渊将林小妹推往检修井方向，指尖残留着护士颤抖时传递的温度。

他注意到日军尸体臂章上的猩红菊纹——这是佐藤直属的特种作战队。

当第七颗血珠在冰面拼出完整汉字时，他抓起工兵铲砸向结冰的混凝土墙：“李副官，带二排去抢占汇丰银行钟楼！”

爆炸声从江西路方向传来，气浪掀飞了巡捕房顶的铸铁风向鸡。

陆渊在弥漫的硫磺味中捕捉到九七式坦克履带的轧轧声，这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川口残部居然在租界区动用了装甲车，说明日军高层已经撕毁了最后的脸面。

“陆长官！”林小妹突然攥住他染血的袖口。

护士沾着冰屑的睫毛下，瞳孔倒映着检修井里升起的汞蒸气光晕：“磺胺粉的分子键在低温下呈现超流体特性，这说明……”她话音未落，整条南京路的玻璃橱窗同时炸裂，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成无数六棱冰锥。

陆渊将林小妹扑倒在弹坑里的瞬间，三十米外的邮筒被冰锥洞穿成蜂窝。

他感觉到护士温热的呼吸拂过喉结，防冻夹层里滑出的《战地急救手册》正被某种力量翻到“冻伤处理”章节。

“带伤员撤到跑马厅地窖。”他塞给她两枚美制MK2手雷，指尖在她掌心多停留了半秒，“用磺胺粉布置电磁陷阱，等我信号。”

当林小妹背起医药箱跃入检修井时，陆渊注意到她白大褂后襟用血画着的麦穗图案——地下党的联络暗号。

这个发现让他嘴角泛起苦笑，转身踹开压住重机枪的冰坨。

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作战知识在脑海中翻涌，他想起美军在摩加迪沙的巷战案例，突然抓起电话线缠在工兵铲上。

“老周，给你看个戏法。”陆渊将缠满导线的铁铲插进雪堆，远处佐藤部队藏身的怡和洋行大楼突然爆出蓝紫色电火花。

十几个黑影抽搐着从二楼窗口栽下，在积雪覆盖的街道上砸出人形焦痕。

这是利用特斯拉线圈的谐振频率反制，物理学硕士毕业论文里的知识竟在1937年派上用场。

小林中尉的突袭比预计早了一刻钟。

这个狂热的年轻军官带着五十名轻装步兵，像狼群般沿着冻结的排水沟渗透。

陆渊在望远镜里看见他们钢盔下晃动的护身符——用中国儿童指骨雕刻的御守。

当第一发掷弹筒炮弹落在沙袋掩体左侧时，他对着电话嘶吼：“李副官，打信号灯！”

汇丰银行穹顶突然亮起三色探照灯，将小林的部队暴露在十字路口。

周老兵眯起独眼，三八式步枪的撞针撞碎寒潮，二百米外某个正在架设轻机枪的日军军曹应声倒地。

老兵油子吹散枪口的白烟，布满冻疮的手指比划着风速修正量，却在更换弹夹时被冰面反光晃了眼。

“小心迫击炮！”张情报员突然扑倒陆渊。

炮弹在五米外炸开的瞬间，情报员藏在外套里的真空管迸发出妖异的紫光。

陆渊感觉耳膜被次声波刺痛，他看到飞溅的弹片在紫光中诡异地悬停，就像林小妹那些违背物理规律的磺胺粉。

当第八颗蛇形信号弹在四行仓库上空炸开时，陆渊意识到更大的危机正在发酵。

他踢开卡壳的ZB- 26轻机枪，抓起工兵铲劈断缠住转轮的冰棱。

周老兵的怒吼从东南角传来，老兵油子正用刺刀挑开某个日军伤兵的防毒面具，却发现对方口鼻里涌出的是汞合金溶液。

“电磁脉冲还有两分钟覆盖战场！”张情报员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。

他手中的汞柱真空管已经分裂成十六条游丝，在冰面上投射出佐藤部队的实时位置。

陆渊扯开最后两枚缓冲手雷的拉环，突然想起林小妹撤离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——她白大褂上的麦穗图案，或许比眼前这些超导武器更致命。

苏州河上的薄冰开始无风自动，某种低频震动从河床深处传来。

陆渊将打空的毛瑟手枪插回枪套，突然发现周老兵的掩体附近多了三道新鲜弹痕。

老兵油子正单膝跪地更换绑腿，而他身后排水沟的冰层下，隐约有猩红菊纹的臂章在暗流中浮动。

周老兵吐掉冻成冰坨的烟丝，三八式步枪的木质枪托在零下十五度的严寒中粘住了他掌心的皮肉。

子弹穿透大腿的瞬间，他恍惚听见三十年前在奉天城外听见的冰裂声——那年松花江上的冰排也是这样清脆地炸开。

"操他姥姥的东洋瘴气！"老兵油子将刺刀插进冰面稳住身形，血液顺着绑腿渗进沙袋缝隙，转眼冻成红珊瑚似的冰晶。

二百米外小林中尉的部队正在架设九二式重机枪，防毒面具的目镜在月光下泛着蛤蟆般的油光。

陆渊的望远镜镜片上凝结着冰花。

他看见周老兵倚着沙袋用绑腿布捆扎伤口，冻硬的布料摩擦伤口发出砂纸打磨原木的声响。

老兵布满裂口的手指始终按在扳机上，三八式步枪的缺口式照门结着冰凌，准星却稳稳锁住某个正在装弹的日军掷弹筒手。

"三号区域电磁干扰强度87%，特斯拉线圈即将过载！"张情报员的吼声裹着汞蒸气特有的金属腥味。

他手中的真空管突然爆裂，液态汞珠在冰面滚动着拼出日文假名——这是佐藤部队的进攻路线图。

陆渊扯断电话线缠在工兵铲上，突然想起穿越前在朱日和基地见过的电磁脉冲模拟器。

当工兵铲插进结冰的沙袋时，怡和洋行楼顶的特斯拉线圈突然迸发蓝紫色电弧，三个日军观察哨惨叫着从楼顶栽落，钢盔在雪地里砸出冒着热气的坑洞。

小林中尉的嘶吼穿透寒风："天闹黑卡！"五十名日军同时跃出掩体，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在月光下连成惨白的波浪线。

周老兵的独眼突然瞪得滚圆——冲锋的日军钢盔内侧竟贴着符咒，朱砂绘制的北斗七星图案正在渗血。

"装神弄鬼！"老兵油子扣动扳机的瞬间，腿伤处的冰晶簌簌崩落。

二百米外某个日军掷弹筒手的眉心炸开血花，尚未装填的九一式手榴弹在冰面上滑出诡异的抛物线。

当弹头撞上冻结的沙袋时，周老兵突然用刺刀挑起燃烧瓶掷向半空——燃烧的汽油与冰冻的弹体在空中相撞，炸开的冰雾瞬间吞没了三个冲锋的日军。

李副官的手表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。

他带着十二名精锐沿着冻结的排水沟潜行，德制MP18冲锋枪的枪管结满冰碴。

当小林中尉的吼声再次响起时，他看见日军后方掩体里晃动的九三式测距仪——那是川口部队的标志性装备。

"给老子炸！"随着李副官打出的信号弹，两挺民24式重机枪突然从汇丰银行钟楼窗口探出。

7.92毫米钢芯弹穿透日军防弹斗篷，将三个机枪手钉死在结冰的砖墙上。

小林中尉转身的瞬间，李副官掷出的美制黄磷手雷在日军阵型中央炸开，飞溅的燃烧剂在雪地上画出狰狞的菊纹。

陆渊的耳膜被次声波震得渗出血丝。

他看见张情报员跪在冰面上，十六条汞蒸气游丝正从他指缝间钻出，在夜空拼出佐藤部队的坐标方位。"电磁脉冲还有四十秒！"情报员嘶吼时嘴角淌出银色的液态金属，"他们的超导..."

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。

周老兵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飞溅的弹片，老棉袄里的虱子冻尸般簌簌掉落。"陆长官！"老兵油子满是冻疮的手指向东南方——四行仓库顶层的探照灯正用莫尔斯电码发送警告，光束在冰雾中折射出诡异的七彩色散。

苏州河的冰面突然炸裂。

三十多个绑着竹筒的日军尸体浮出水面，浸泡发胀的手指依然紧扣着南部十四式手枪。

陆渊的青铜指南针在胸前疯狂旋转，他看见林小妹留在沙袋上的磺胺粉正呈现量子纠缠态的分布——部分粉末诡异地悬浮在弹孔上方，组成残缺的"亥"字。

当最后一个小林部队的士兵倒在交叉火力网下时，战场陷入死寂。

周老兵用刺刀撬开日军尸体钢盔，发现内衬里用血写着佛经。

老兵油子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冰碴里混着黑色血块："这帮孙子...在子弹上涂了砒霜..."

李副官的手表重新开始走动。

他弯腰捡起小林中尉的军刀，发现刀柄护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"正"字——每个笔画都对应着一次屠杀记录。

当他想用雪擦拭刀身时，刀刃突然迸发蓝光，在冰面上投射出佐藤大佐的侧脸轮廓。

"陆长官！"张情报员突然指着租界区方向。

公共租界电报大楼的无线电塔正迸发绿色火花，摩斯电码的节奏与四行仓库的探照灯信号完全同步。

陆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菊纹形状——这是川口部队总攻前的识别信号。

苏州河底的暗流突然加速，冰层下浮现出用汞合金熔铸的巨型菊纹。

周老兵的绑腿布不知何时浸透了磺胺粉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。

当陆渊伸手触碰冻结的沙袋时，发现冰层深处传来与特斯拉线圈同频的震动——这震动正沿着地脉涌向四行仓库的地基。